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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你永遠不知道跟你文愛的是人是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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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個男人叫了輛滴滴前往附近的醫院。漂亮男人代表雜志部簡短地歡迎了兩位新員工,順道做了一番自我介紹。他叫葉瞬,是《新繪》的文字編輯;而健美先生是《新繪》的執行主編,筆名’烈火如哥’,看來他的筆名和他的品味一樣獨樹一幟。

一路上,前座的烈火哥不停地打著電話,神情非常焦慮:“人救回來了麽?哦,還在手術中……腦淤血???送過來的時候渾身赤裸,脖子上有很明顯的勒痕?!”

“她上吊自殺?!”田恬倒抽一口涼氣,心疼得一把抱住前座座椅,“她為什麽這麽想不開?”

烈火哥神情淒涼:“大約是因為公司資金鏈斷裂的緣故……”他們某位臺柱子的新書首印20萬冊,因為政策原因緊急召回,現在全部堆在倉庫等著化漿,導致公司資金周轉不靈。副主編帶著核心編輯團隊出走,市場部和發行部跟著老板娘跳槽創業,他原本就非常擔心主編想不開跳樓自殺,沒想到噩夢成真。

田恬:“……!”如果說剛才的入職指導只是讓他覺得站在了懸崖邊上,那麽這下則是直接把他往懸崖下推,還在他脖子上套了個繩結。

“公司的運轉沒有任何問題,你不要嚇唬新人。”葉瞬朝烈火哥比了個眼色,然後對嚇成鵪鶉的田恬露出鎮定自若的笑容,“主編受了點情傷,他剛剛離婚。”

烈火哥後知後覺地把主編的不幸歸結為個人問題,進而由衷地感到自責:“他前一陣子因為離婚情緒低落,我忙著收稿,沒有及時開導他。如果我當時就把《自我訓練:改變焦慮和抑郁的習慣》拿給他看,也許他就不會那麽想不開了。”

“等等等等……離婚?!主編前段時間離婚了?!”田恬本來更想問她什麽時候結的婚,但在這個檔口似乎不合時宜。

“嗯,感情破裂,原因比較覆雜,大概是因為和一個小姑娘長期通信。”葉瞬低聲八卦。

田恬:“呃……是不是有哪裏搞錯了?”比如性別以及離婚理由。說實話,他還是一個純潔的男大學生,完全沒有做第三者破壞禦姐婚姻的準備,他承受不了這個良心的譴責。

“什麽?!他的左腿也骨折了?!……太慘了,一定是被打斷的。”烈火哥從電話中聽聞第二個壞消息,閉上眼睛搖搖頭,仿佛眼前正在上演主編被家暴的慘相。

田恬又氣又急地握緊了拳頭。不論出於什麽理由,打女人的都是辣雞;其次,不論什麽理由,娶了舞藍還家暴她的,都是辣雞。雖然她是有與自己長期通信,但天可憐見的,他們只是純潔的文學愛好者,他們談詩!詩!Poem!什麽亂搞男女關系,庸俗!他發誓要報覆那個渣男,讓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,那就是給他點綠色瞧瞧。待會兒他就要向舞藍告白,不管她因為這次家暴留下什麽後遺癥,他都願意照顧她的下半輩子。

“如果主編被打斷了腿,他又怎麽上吊自殺?拖著殘腿爬到桌子上,這太麻煩了。”同為新人的男人忍不住發話。他自上車後一直沈默著,現如今敏銳地找到了個邏輯漏洞。

烈火哥思考了三秒鐘,說了句“言之有理”,陰測測地轉過身看著後座眾人:“況且上吊也不可能脫光自己的衣服,那樣大家沖進來收屍的時候,豈不是很丟臉。所以這一定不是自殺,而是一起激情謀殺,打斷他的腿然後用絲襪勒到他斷氣這樣。”

“你推理小說看多了吧。”葉瞬笑得不以為意,“主編是和平分手的。”

“連京宇的辦公室都砍成了兩半寸土不讓,哪裏是和平分手,那是怨念深重。”烈火哥不能茍同。

“辦公室被砍成了兩半?”田恬豎起了耳朵,於公於私都有刨根問底的打算。

“對啊!”烈火哥沒心沒肺地對他和盤托出,“我們原本有兩層寫字樓,11、12樓都是;結果主編一離婚,12樓就這麽沒了,11樓根本塞不下這麽多人,裁員的裁員,遣散的遣散。過道上那些書,也全是前段時間搬家堆的,至今不知道可以塞到哪裏去。”

“所以這麽大個雜志社,只剩下你們倆了麽?”田恬即使再傻白甜,也警覺地意識到這公司怕是要涼。他是《新繪》的老讀者了,在《新繪》的鼎盛時期,照片上的編輯部烏丫丫全是人頭,哪裏是現在文不成武不濟的蕭條模樣。

“加上你們不是四個麽?”烈火哥一臉你會不會算數。

葉瞬雲淡風輕地挽尊:“公司裁員很正常。那些被開掉的編輯,業務能力不行,公司要賺錢,自然不養閑人。《新繪》是老牌雜志,也是業內最好的青春向月刊,這裏只留最優秀的人才,寧缺毋濫。”他說這話時,神情依舊是笑著的,但這種笑容不再親和,反而帶著一絲距離感,把田恬的求真精神唬得偃旗息鼓。他從葉瞬八風不動的態度中明白了三點:《新繪》依然是爸爸;葉瞬和烈火哥是留下來的最優秀的;他們這些菜鳥屁都不懂,最好不要問東問西,以免被炒魷魚。

田恬心虛得探了探舌頭,而坐在他身邊的男人卻忍不住笑了一聲。

葉瞬探他一眼。三伏天,男人身著看不出品牌的西裝,閑散地靠在出租車後排,法式袖針下隱隱約約露出毫不起眼的老實機械表,是百達翡麗的經典款。也許田恬這種剛畢業的大學生只會覺得他穿得太多,幸而得體;而葉瞬這種老油條卻清楚地知道,這種得體是很不便宜的。要把西裝穿得有如第二層皮膚那樣服帖,不但需要一副好身材,還需要按照好身材私家定制。高檔的面料與精細的剪裁,恰恰是奢侈品之所以昂貴的理由。

財富有可能來自於繼承,也有可能來自於自我打拼。若是前者,人們往往會羨慕他的好命;若是後者,他本身就既敬且畏。男人一望之下看不出年齡——面相十分年輕,神情卻完全沒有菜鳥的惴惴不安與新鮮好奇,對上葉瞬探尋的視線,他甚至從容一笑,完全不打算為自己的拆臺感到抱歉。

綜上所述,他不是個剛畢業的菜鳥,他混過社會,懂為人處世,因為有錢有勢,所以不把自己放在眼裏。

葉瞬收斂了目光,不打算與之計較,並且聰明地決定以後都盡量不要與這個人產生沖突,這種霸道總裁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編輯部裏。

這時候,電話中傳來了第三個壞消息,對面的醫生冷靜地宣告道:“他的肺部也出現了非常嚴重的炎癥,這是目前最危急的。”

“百草枯!他一定是被餵了百草枯!”烈火哥雙目無神,仿佛是他自己失去了生命體征,“我剛才說錯了,兇手不是激情謀殺,她一步一步都預謀好了。她先是打斷了主編的腿,為的是讓他逃不掉;然後坐在他身上,用力掐住他的脖子,逼他張嘴,把百草枯往他嘴裏倒……”

田恬緊張地摳著椅背,雙目圓睜:愛人的命運如此多蹇,他感同身受。要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,他當場就要嚇得躲到什麽人懷裏大哭一場。但是他很快意識到,他現在不能再那麽幼稚無能,他還要提供堅實的臂膀給舞藍依靠。所以一下車,他就跑去花店裏買了199朵玫瑰,打算告白求婚。

不論貧窮還是富有,疾病還是健康,頭婚還是再婚,未孕還是帶娃,他都願意永遠愛護她,陪伴她,一生一世,不離不棄。

烈火哥見到這一幕,深感詫異:“老葉,看病人是送玫瑰花的麽?”

葉瞬:“總比你空手來好。”

烈火哥:“……”

一行人趕到醫院,烈火哥大步流星地走在醫生身邊:“是他殺麽?”

醫生:“……”

醫生:“我是醫生。他還沒死。”

“根據他脖子上的勒痕,你能推斷出襲擊他的是女性還是男性?”

醫生謹慎道:“如果襲擊他的是女性或是男性,他都應該早就死了。”

“他總不會是自己勒的自己,他之前沒有任何抑郁癥傾向,更不可能自己喝百草枯。”

“誰跟你說他喝了百草枯?”

“你不是說他肺病很嚴重?”

“我說他肺炎很嚴重。如果是百草枯,那他的呼吸系統整個就纖維化了。”

“肺……炎?”烈火哥呆若木雞地重覆著這兩個字。

“我怎麽覺得你巴不得他死得快一點?”醫生狐疑地撥了撥眼鏡,向他們推開了病房。

主編剛下手術臺,打著石膏墊著脖子掛著點滴躺在床上。田恬跟在烈火哥身後進門,迎面就是鋥光瓦亮一個大光頭。

即使他早已三番四次領教過命運的無常,此時也不由得呆滯了半分鐘。他原本以為,自己在經歷了“主編是男人”、“主編是男人還對我不感興趣”、“哦,這人不是主編可我心愛的主編自殺了”以後,再也不會經歷什麽山重水覆,誰知道這個世界還是再一次突破了他的下限——主編居然是個五十歲禿頭老男人!

一個五十歲禿頭老男人取筆名叫“舞藍”!

可去他媽的吧!

……他的青春餵了狗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【編輯知識小課堂:當編輯是種怎樣的體驗?】

沈浸在文化的海洋,感受知識的熏陶,與一眾文人結交,是個十分有格調的工作。但現實是痛並快樂著,雜事有很多,拿著餓不死的工資,作者花一半,自己花一半,大多數都是為了夢想入行,因為喜歡這個行業才堅持著。需要不斷的追逐現在的市場環境,然後同時兼顧著和作者方面關系維護,可以說是一個經紀人+助理的體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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